有這樣一副很有名的對聯(lián)，叫做“茶亦醉人何必酒，書能香我不須花”。“醉茶”，按照一般人的理解，是由于人們空腹飲了過量的濃茶而引發(fā)的反胃、乏力的現(xiàn)象。這種現(xiàn)象是茶使人的血糖和血壓降低，鉀離子增加所導(dǎo)致的結(jié)果。但我以為，這對聯(lián)所說的“醉茶”，并非指這種生理上的“醉茶”，而是指精神上的“醉茶”。
所謂精神層面上的“醉茶”，是一種心靈上的陶醉。試想，約三二知己，閑坐雅致的斗室里，手握潔凈晶瑩的茶具，鼻聞陣陣的茶香，讓人仿佛進(jìn)入了“兩腋清風(fēng)起，我欲上蓬萊”的仙境，哪有不醉之理。但這種醉，也可以說是一種感受，一份心情，以及環(huán)境、氛圍所營造出來的結(jié)果。換言之，是茶不醉人人自醉。
當(dāng)然，“醉茶”的境界并不是人人可以獲得的。魯迅先生說過：“有好茶喝，會喝好茶，是一種清福。不過要享這清福，首先就須有工夫，其次是練習(xí)出來的特別的感覺。”這里說得很清楚，要享有“清福”，一要有工夫，二要練（也就是多飲和多聽專家的品評）。對于一個還要為生計奔波勞碌，或不需要奔波勞碌而整天沉湎于聲色犬馬之中的人來說，茶只是一種偶然用來解渴的東西，是牛飲。同一盞茶，賈母和劉姥姥會飲出不同的滋味來。能對茶產(chǎn)生“特別的感覺”，除了跟品茶的環(huán)境和品茶的經(jīng)驗有關(guān)外，還跟品茶者自身的生存環(huán)境和自身的氣質(zhì)、修養(yǎng)等諸因素有關(guān)。
“何必酒”是因為茶已醉人。既能醉茶，酒便顯得有些多余了。但在未能被茶所醉之前，酒也是我們的必需。從兩者的特點來看，茶與酒又各擅勝場，不可互相替代。酒是感性，茶是知性；酒是詩，茶是哲學(xué)；酒很浪漫，茶很古典。但對于飲酒過量的人來說，醉往往是一種麻醉，是一種逃避，是暫時的解脫，酒醒之后，內(nèi)心的痛苦并未消除，“借酒消愁愁更愁”。即使因喜慶而喝醉了酒，酒醒之后也是一片空虛，快樂的心境早已化為煙云。而醉茶，是一種心靈的洗禮，是一種超脫，它可以讓人從心底里把煩惱消除。醉茶與醉酒，是兩種不同的人生境界。
“茶亦醉人何必酒”，并非是否定酒，而是旨在提倡一種更理性、更高雅而又更有益于身心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。如今，隨著社會的進(jìn)步，生活富足和休閑的人多了，因而醉于茶的人也越來越多，而嗜酒，特別是酗酒的人，卻變得越來越少了。